农村往事: 《卖瓜》上集

早些年，我中学甚至大学很长一个阶段的学费，除了家里的母猪下崽卖钱，基本就靠那几亩地的商品瓜凑齐了！ 七八月， 地里种的甜瓜轮不得农民喘息，稍有懈怠就会破口烂在地里，为了一天能多卖几趟，我们必须赶早。 父亲前几天开手扶子卖瓜路过水沟时，被狠狠的甩了出去伤了大腿，此时不停念叨：“倒糟，咋使不上劲儿……” 太阳放光，已经可以满载出发了。我爬在高高垒起的瓜袋上，父亲开着手扶子缓缓挪动，穿梭在杠起的股股黑烟里…… 机头不停打滑，轱辘底下飞出来泥块像弹片一样向父亲飞来，与黑烟混在一起。母亲则不断叮嘱：“慢点开，不急……” 发动机声轰轰隆隆，母亲的叮嘱声被掩盖其中，这样的场景确也与这清晨田野间的清寂格格不入…… 前面的路依旧没有好转，我始终担心他被再次甩出去，瘦小体格根本不是铁疙瘩的对手…… 我匍匐着身子向前凑了凑，视线刚好挣过父亲的头顶，如从山顶看人，苍茫而弱小…… 宛如数十年胡杨老根抓地一般，父亲的双手死死地摪（qiang）住手把，那条伤腿蹬的坚韧，如战争，如搏斗，又如争取生的希望…… 连种多年的瓜地，土壤失了自生肥力，今年的瓜品相不好，辗转多处已经到了中午。烈日下，父亲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母亲撩起头巾一头不断的揉着被流风吹毛了的眼睛…… 如此，手扶子继续卖力地爬行，我们还在不断的寻找买家，机头水箱里的蒸气不断涌出，让前行的路变得模糊…… 西营村上，买瓜卖瓜的人熙熙攘攘，父亲将手扶子停在一边，径自去打听情况，母亲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瓜包纸入袋，过秤装车。只是，车满够数，老板已不再收了…… 我不时盯着墙根下卖酿皮的看看，又刻意装作不香它的样子。这一切，没能逃得过母亲的眼睛，我饿了，他们也饿了…… 我被母亲送去下了馆子，那碗清爽，虽然吃了个半饱，却也很是过瘾了…… 那头，母亲从手扶子座包里取出一个已经熟透裂开的瓜和塑料袋包住的干粮。此时，这瓜泡馍馍总感觉与地方特色丝毫不扯关系，直白来说，他们就是一对瓜卖不掉，又舍不得下馆子，饿得啃干馍馍的农民夫妻，仅此而已…… 母亲站着吃，父亲撑不住腿疼，缓缓蹲下靠着车轱辘吃。熙攘之下，又是一道“风景”格格不入……